她的眼里是恨意,是不相信,却在深处藏着悲伤与痛苦。
存母抵着门,不许棺材抬进去,就这样放在院子外面,众人面面相觑,既不好对烈士遗孤做些什么,也不好强行破门。
只是四下散去的时候,还是议论纷纷。
“定然是等了这么多年脑子出毛病了。”
“就算是心里有怨气也要给她儿子考虑一下吧,她儿子这么多年来连功名都不能考取。”
“唉,存婶子这些年难啊......”
存母抵在门上,听着议论纷纷,只是放出了自己全身的尖刺,“你们这些长舌妇,都给我滚!”
她的眼睛都红了,存洋一看十分心疼,连忙把母亲拉下来顺顺气。
父亲吗?这些年他确实有过幻想,如今却没有了,最主要的是,他知道自己最重要且最需要孝顺的人,是眼前将自己辛苦带大的母亲。
“不要他了!娘,不要生气!如今有了考取功名的资格,孩子定能给娘挣个诰命来!”
冰冷的爹哪有眼前温暖的母亲重要?
这么多年来泼辣的存母,难得在孩子面前流下了眼泪,明明有着和隔壁刀母骂那两个男人一整晚的精力,如今却像是心气被吸干了。
“滴滴哒哒——”
门外下起了小雨,一点点滴在房檐上,逐渐滴到存洋和存母的身上,存母拽着门的手渐渐松了,存洋连忙把存母推进房里,“娘,别生病了。”
这样脆弱的娘亲他什么时候见过?
可存母却木木地看向院门的方向,眼里是痛苦的回忆。
“能不能别生气了?”
混蛋流氓爬了少女的窗户,让少女一个瓶子就砸在他身上,差点头破血流。
窗外的雨滴滴哒的,存章浑身都湿透了,带着真诚的笑意,举过手上还带着露珠和雨水的一捧花说着,“我亲手摘的,干净的。”
“谁要你的臭花!”可不自觉的还是接过那捧香喷喷的花来,存章白日里做的混账事,她嫌弃着呢!
“看在花儿和雨水的份上,能不能原谅我呀,我保证以后只听薇薇的!”存母的闺名是薇薇。
“你先过了我父亲那关吧!”
“以后一定要对我好,要听我的话,还要做正经勾当,听到了吗?”
存章满口答应。
接下来就是顺理成章地提亲、成亲、生子......却同时也在那个雨夜,负心汉一去不复返。
可是院子外面的雨,会不会让存章的尸体都被淋湿?
存母不自觉走了出去,步伐很缓慢,像是走在这些年的等待和期盼中,希望一点点地破灭。
隔壁的刀母早就哭晕过去了,存母却没有好好看过棺材里的丈夫。
等到将棺材和儿子一起抬到避雨的棚子下面,这个等待了十年的妻子,亲手打开了自己丈夫的棺材。
“儿,娘听过一句话......”
存母看上去没有任何力气,只是用冰冷的手抚摸着存章脖子上缝补的痕迹。
他全身都有被风干过的痕迹,看样子很是可怕,如同干尸一样,脸上岁月的痕迹让存母很难认出这就是自己等了十年的少年郎。
“惟愿孩儿愚且鲁,无病无难到公卿。”
她积蓄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,再也没有在孩子面前的坚强,趴在存章的尸体上,放声大哭。
“啊啊啊啊啊啊啊——”
“悔教夫婿觅封侯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