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
张妈的叙述断断续续，带着巨大的痛苦和悔恨。
林小姐当时在花房，老夫人指着她鼻子骂，骂得很难听，林小姐就那么低着头站着，一声不吭，她一句都没顶嘴啊顾总！
是老夫人自己，越说越激动，突然就捂住胸口，然后......然后就直挺挺地往后倒下去了！
张妈的哭声尖锐起。
那天您红着眼冲回来，我当时被您吓坏了！脑子里全是老夫人以前说的话......我就......我就点了头。
张妈再也说不下去，只剩下撕心裂肺的痛哭。
我撒谎了！顾总！我撒了弥天大谎啊！
我实在受不了了！我良心被狗吃了！顾总！您错怪林小姐了！她没有克死老夫人！从来没有啊！她是想救老夫人的！她是无辜的啊！
啪嗒！
手机再次从顾衍彻底失去力量的手中滑落，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地板上。这一次，屏幕彻底黑了。
窗外的雨还在下，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声响。
在ICU门口的灯光下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。
我守着希希，仿佛守着狂风最后一盏微弱的烛火，不敢合眼。
生怕一闭眼，那点微光就彻底熄灭。
天快亮的时候，一个年轻的护士走过来，手里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男士羊绒外套，地递给我。
林女士，这是......顾先生让我给您送来的，说夜里凉。
我看都没看那件散熟悉又令人作呕的外套。
我面无表情地接过，手臂一扬，直接将它扔在旁边的空椅子上，像丢弃一件肮脏的垃圾。
外套软软地滑落在地，沾上了灰尘。
没过多久，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。
顾衍来了。
仅仅一夜之间，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，整个人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。
他再没有半分往日的矜贵傲慢，只剩下被彻底击垮后的狼狈。
他走到我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，脚步虚浮，像踩在棉花上。
嘴唇剧烈地哆嗦着，几次张开，似乎想说什么。
最终，所有的语言似乎都堵在了喉咙口。
他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站立的力气，双膝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。
那声音在寂静的清晨走廊里格外刺耳。
晚晚......
他终于艰难地挤出两个字，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，顺着他憔悴的脸颊滚落，砸在地上。对不起......对不起......我错了......错的离谱......
他抬起布满红丝的眼睛，里面是彻底的崩溃和悔恨，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而无法控制地颤抖。
你打我骂我，杀了我都行，求你给我一个机会......让我救希希......用我的命换都行！用我的命换他的命！好不好=
他匍匐在地，额头重重地磕向地面，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。
周围零星几个等待的家属和路过的护士都惊呆了，停下了动作，目光复杂地看向这边。
我缓缓地站起身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