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
又是一年春天。
我墓碑前的小山坡上，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，风一吹，像彩色的波浪。
江辰又来了。
他医学院毕业后，成了一名消化内科的医生，救治了很多和我当初有类似症状的病人。
他瘦了些，眉眼间却多了几分成熟和坚定。
他带来了新一版的《沼泽之上》。
精装版，封面上是烫金的字体。
“林晚，你的书又加印了。”
他把书放在墓碑前，像是在跟我分享一个好消息。
“出版社说，有很多读者来信，他们说，你的故事给了他们很多力量。”
“你一定会很高兴吧。”
他坐在草地上，絮絮叨叨地跟我说着这一年发生的事。
说他接诊了一个很有趣的病人，说医院食堂的饭菜还是那么难吃，说他又领养了一只流浪猫。
我静静地听着。
阳光透过云层，落在他身上，也落在我的墓碑上。
暖洋洋的。
我低头看了看自己。
我还是那个虚无的、透明的魂体。
但我感觉，那股缠绕了我二十六年的，深入骨髓的腐臭，好像消失了。
我看到了我爸。
他提着一袋廉价的橘子，步履蹒跚地，走上了山坡。
他在离我的墓碑很远的地方，停下了。
他不敢靠近。
他就那么站着，远远地望着我的墓碑，和坐在墓碑前的江辰。
站了很久，他把橘子放在地上，然后，冲着我的方向，深深地，鞠了一躬。
我看到他转身时，满脸都是泪水。
我飘在空中，看着他佝偻着背，一步一步地，走下山坡，消失在路的尽头。
我没有恨了。
也没有爱。
一切，都结束了。
阳光正好，微风和煦。
我知道，那场困住我、置我于死地的，名为“家”的牢笼，已经彻底倒塌。
而我的名字，我的故事，将永远被那些素不相识的爱与温暖包围。
灿烂如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