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余没想到祁让居然会夜夜守着一具尸体入睡,她不觉得深情,只觉得恐怖。不过胡尽忠这人向来爱夸大其词,一粒芝麻都能被他说成西瓜,晚余也没有完全当真,嫌他聒噪,就把他赶了出去:“你去忙你的吧,我这里不需要你伺候。”胡尽忠还等着看她被皇上的深情打动,见她全程面无表情,不禁失望地叹了口气。得,这倔丫头还是这倔丫头,一点没变,还是皇上喜欢的那味儿。皇上这是千里迢迢又把自己的克星请回来了。今后宫里又要热闹起来了。胡尽忠回前面去给祁让回话,紫苏进来说净房里已经备好了热水,请晚余过去沐浴。两个面生的宫女拿着澡豆帕子和干净的衣裳跟进去,要服侍晚余沐浴。晚余心里乱,想一个人待会儿,就让紫苏带着她们出去了。房门关上,她在蒸腾的雾气里一件一件脱下自己的衣服,坐进洒满花瓣的浴桶里。热水迅速将她疲惫的身体包围,她靠在桶沿上,缓缓闭上眼睛。自从被祁让找到之后,她的心就没有片刻安宁,她看不清前路,也无法回头,整个人都陷入一种又绝望又不甘的迷茫之中。她想要的,真的注定得不到吗?她真的要放弃挣扎,和祁让在这宫墙里耗尽一生吗?可她如果就这样认了命,岂非完全丢弃了自己的初心?就像长安临走前说的那样,如果就这样放弃,这五年的坚持算什么,那些年少的时光又算什么,还有清盏,齐家姐姐,还有阿娘的牺牲,又算什么?皇权与自由,她究竟该如何抉择?或许有人会觉得她活得这样艰难,不如死了一了百了。可她不想死。她想自由的活着,而不是自由的死去。如果她连死都不怕,为什么要惧怕活着?何况她还有牵挂,还有长安和清盏。如果她死了,长安和清盏这辈子都不会释怀。所以,只有活着,才有希望。哪怕希望渺茫。过去的五年,她不也是靠着那点希望才支撑下来的吗?她想起她因为阿娘被砍掉的那根手指,被祁让逼着在南书房门外写下“江晚余不愿嫁沈长安为妻”时的绝望,想起长安写给她的“我心匪石”。她在那样绝望的境地,都没有放弃。她那时甚至还想,就算她一时不能出去,不代表她一世都不能出去。就算实在争不过,也要和祁让比比看谁活得长。那些害她的人都还没死,她怎么能死?况且长安和清盏还在外面,哪怕出不去,三个人都活着,对彼此也是个念想。热水一点点冷却,她的心渐渐恢复了清明。她还是不能就这样放弃。